​英国心理学家莱因创造了社会想象系统一词，也即我说的集体之心。

莱茵说，符合社会想象系统的人，就是一个社会中所谓的正常人，背离这个系统的人，就会被社会视为疯子精神病。

新中国后，官方版的社会想象系统成功发挥了作用，民众皈依这个系统，但该想象系统是精神分裂性的，所以，文革中，民众整体上成为疯子，但他们却将正常人看成精神病。结果是，所谓正常的普罗大众制造反人性的事，而遇罗克和张志新被精神病。

当下的中国，则出现了两个版本的社会想象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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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版本，在李承鹏看来，由五道杠少年、倪萍和申纪兰这样的老中少三代组成，当然还有雷锋。

民间版本的社会想象系统，则是恶霸化的贪官系统对整个社会资源可怕的掠夺与压榨。这一想象系统占据了主流，一出问题，民众总是第一时间认为，这是社会权力体系导致的。

两个版本的分裂，意味着社会力量的分裂，分裂越严重，社会越堪忧。

这种分裂是实实在在的。广州一女商贩，被城管掐脖子，而她才一岁多的孩子在旁边大哭，这一幕被拍摄下来，扰动了整个网络，而网络上的发声，就是民间版想象系统的表达。舆论一致认为，城管不当地攻击了女商贩。但等进一步的照片和视频公布后，才看到，这位来自新疆的女商贩和丈夫先攻击了城管，而那名掐她脖子的城管，当时是处于情绪失控中。

另一故事是，在长沙，一“汪姑娘”为了帮一位受伤的老太太回家，三次拦截警车，也被拍了照片显示，她被警察殴打并拷住。这也引起了对警察地压倒性批评，对这位姑娘的压倒性支持。这也是民间版社会想象系统在发声，但更详细的报道显示，这位姑娘的心理明显有些问题。第一，她身份证显示姓李，而她说自己有六个身份；第二，她有一个习惯——遇到问题就找警察求助；第三，她先攻击了警察。

这两个故事显示，民间版的社会想象系统出了问题。它的问题是，民众感觉到在权力系统前越来越是非人，于是，他们也将权力系统所围裹着的一切进行妖魔化处理，一遇到有“强者与弱者”参与的故事，它会一边倒地将“强者”描述成恶魔，而容易忽视事实真相。

典型的如药家鑫和李天一，民间版社会想象系统只能接受他们是魔鬼，而不能接受他们被视为人。谁若对他们进行人性化的理解，民间版的社会想象系统就立即将他处理为敌人。譬如熟悉药家鑫案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李玫瑾教授，当对药家鑫进行客观的分析时，就被网友骂爆。

特别是李天一，他轮奸自己的女家教老师的事，不可能是真的，它最初由大嘴宋祖德所传，而后大家一谈起此事，简直就是将它当事实来说。

民间版社会想象系统的过于发达，也是因为官方版失去了公信力。为官方版社会想象系统说话的专家们，成为砖家，像孔庆东，面相都变得诡异。

为民间版社会想象系统说话的专家们，成为公知，最得力者，成为英雄，如李承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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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严重的分裂。建国初，万众一心，只有一个“我们”，而且是官方所代表的，大众也认可。现在，“我们”至少分裂成了两部分：有权力的官方社会想象系统，有话语权的民间社会想象系统。

中国式的分裂很可怕，因为只要有两个声音，就会斗得你死我活。我们历史上一直没有呈现像英国般的那种妥协精神，英国人可以杀掉一个国王，然后请国王的女婿过来做自己的新国王，这在我们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

但是，要避免历史轮回，我们就必须学习妥协。为此，我们需要独立而冷静的思想者，可谁这样做就等于在刀锋上行走，而两边都是悬崖。并且，在被官方限制前，更容易先被愤怒的民众撕毁。

社会越分裂，一旦冲突，越容易残酷。这时，越偏执的人越容易成功。布尔什维克掌控苏联，我们民国间的权力接力赛，都呈现了这一点。民间版的社会想象系统并非等于公平和正义，因其强烈的非黑即白色彩，一旦成为官方版，会一样残酷而可怕。

总宣讲“为人民服务”的官方版社会想象系统，无论官方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成为统治性的了。因为，这个官方版，其实是延安所代表着的那个民间版社会想象系统的演化。它不是因为宣传而有统治性，也不是因为战争胜利而获得了统治地位，其实是民众先赋予了它主流地位，宣传手段只是加强它而已。

面对正在生成的当下版民间社会想象系统，我们也要保持清醒。它特别得民心，所以，它有强大的吸引力，吸引我们一同去编织这个想象系统。

请认识我们这个由巨婴国度的集体之心。破了集体之心，我们的社会、文化与国家才能走向更成熟的方向。特别是，不要和这个集体之心共舞。不媚政府很好，不媚民众，同样重要。

觉知自己的心，以人性化的视角看待一切，而不是去加强其中的分裂性，殊为重要。否则，我们可能将再次看到中国社会的一个经典轮回。

作者：武志红

微信：wzhxl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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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巨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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