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这两种伤的人，更容易讨厌孩子-武志红的财新博客-财新网

编者按：

一个人不能被好好照顾，就无法照顾好孩子。

而当养育者能够去承认自己不喜欢孩子，意味着他们开始学会如何照顾自己。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作者｜三木水

责编｜陈沉沉

我总想推开孩子

前不久，一位读者给我留言：

在照顾和陪伴孩子的过程中，感觉特别的孤独，总想要推开孩子，希望有自己的空间。但是，又觉得不能这么做。

这让她感到焦虑。

事实上，我身边这样的例子很多。

我的一位朋友曾经跟我讲过她和孩子之间的相处。

她的理智告诉她：做妈妈，要多陪伴孩子，尤其在孩子早期。

但她真实的感受是：宁愿加班、做家务，也不愿意陪孩子。

每当和孩子在一起，她都感觉到一种 “空落落、没抓没挠” 的孤独。

这让她惶惶不安，继而变得焦虑、自我攻击、暴躁。

接着忍不住吼孩子。

吼完又被内疚感吞噬。

这个循环，周而复始。

这里，我们先排除一种情况：全职、长期照料孩子的父母。

这个过程偶尔感受到烦躁，甚至想要推开孩子，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妥。

因为一个人，长时间高度重复做一件事情，感到无聊、没有动力、有些烦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们这里讨论的，是一种更深的心理状态。

这不是时间或者强度的问题，而是：很爱孩子，但做不到。

原因在哪里呢？

我想，在于：父母的自体，本身不够稳固。

换句话说，父母的自体，是破碎的。

一个破碎的自体，很难承担更多的身份和责任。

就像我的朋友，仅仅是应对自己内在的情绪感受，她就已经有点顾此失彼、应接不暇了。

所以，她没有能力再去承担一个 “母亲” 的身份和职责。

和孩子在一起的那种 “空” ，那种 “惶惶不安” ，根源，就是她没有发展出 “照顾孩子” 的功能。

所以，不是 “不愿意” 照顾孩子，而是 “没有” 能力照顾。

是什么导致了自体破碎？

成长过程中，一再受到干扰和打断，是导致我们自体破碎的原因。

具体来说，比如：

生命早期，持续缺少情感的连接。

我的一位来访，他的父母是非常麻木的。

而他作为小孩时，感受却非常细腻和充沛。

但是，当他将感受分享给父母的时候，父母显得麻木而茫然。

这种细节很多，比如，当他跟父母分享自己玩玩具时的开心，或者上学时班上同学的趣事，父母给的反应从来都是：

起开，没事别的地方呆会儿，我忙着呢。

久而久之，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有这些感受，做这些表达。

再扩展，他对自己的很多情绪和感受，都展现出了"不确定"的疑惑。

再比如：

父母的暴力

就像我的这位 “总要推开孩子” 的朋友。

爸爸暴力，妈妈冷漠。

她印象中，小时候高频出现的一类画面就是：

爸爸在屋里、院子里、沙发上打自己，妈妈在旁边手里不知道忙着什么，不咸不淡地劝一句：别打了。

妈妈的这种聊胜于无的 “劝” ，必然是没用的。

而她做的任何事情，都可能成为爸爸暴打她的由头：

买了个冰棍，乱花钱，爸爸打；

买了件衣服，爸爸不喜欢，也要打；

考试考不好，自然免不了还是打……

爸爸的暴力，彻底击碎了孩子的自体。

导致自体破碎的原因，还有很多，比如：

缺少早期来自于父母的共情和镜映；父母对孩子有过多的发自于自己的需求，从而抑制了孩子自体的自由发展等等。

破碎的自体，会有什么影响？

首先，破碎的自体，常会体验到大量「冲突的感受」。

自体破碎，这听起来有点抽象。

但作为我们普通人，在感受上，最直接的感觉，可能就是 “破碎” 。

这种 “破碎” ，让我们的自我有非常 “不稳定”、“不凝聚”、“不结实” 的感觉。

具体表现很多，比如：

总是对自己的感受不是很确定；

对自己的需求不是很清晰；

不太确定自己应该如何去做、如何去思考；

非常需要依赖外界某个人，某个人一撤，自己会碎落一地；

关注点总是在他人身上，而并非在自己身上，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对自己情感的感知比较麻木。

对自体破碎的人而言，外界的很多事情，都被体验成 “冲突” 。

并且，这些 “冲突” 呈现出难以整合的状态。

这是非常痛苦的。

其次，自体破碎的人，不能承担更多对角色和责任。

除了我们上面讨论的这一类现象：父母很爱孩子，但是会推开孩子之外，

还有另一类经常被讨论的现象：

越来越多的人，不想生孩子。

我的一位来访，就是因为站在35岁的生育窗口期，面对生孩子，犹豫不决，才来咨询。

她告诉我她的担心：担心生了孩子，就没有自己了。

这个担心，我的很多 “不想” 生孩子的朋友，几乎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生了孩子，担心自己会被孩子淹没。

这是自体破碎的人很典型的担心。

如果，我们的自体尚且没有建立好，还不够完整和稳定，那么，我们自然就会有一个担心：

生了孩子，“我” 该往哪里放？

这种担心，其实是在做什么？

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啊，希望先构建一个稳定的自体。

所以，作为我的这位来访，这不是一个生育的问题，这是自我构建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

过去为什么就没有这种现象呢？

难道，自体破碎，是最近一些年才有的现象吗？

没有准确的跟踪统计数据，不能对有代表性的人群做前后的对比研究，所以，我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

而这里，有一个角度是：如此大的差异，很可能是人们「自我意识觉醒」的表现。

也就是说，在过去，并不一定是我们的自体凝聚得有多好，而是，我们更麻木。

但是，到了今天，随着人们心理的整体发展，每个人都开始更关注自我——关注我们自己的需求是什么，是否被满足，自己是否过得更舒服、更自在。

当自我需求的满足，变得更为重要，那么，任何可能会压抑我们的行为，就会被舍弃。

不想生养孩子，怎么办？

当一个孩子，是踩着妈妈的创伤站起来的，那么，这对于孩子而言，又将是一种创伤。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循环的。

所以，如果家人中，有这样的情况——不想生孩子，或者，潜意识深处会推开孩子——作为家人，我有如下建议：

第一，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也许，并非每个人都懂心理学，但是，我们可以尊重对方的选择。

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对方的成长经验，在ta心里发生着什么，让ta体验到了什么，ta有什么创伤，以及，ta为何做这个选择。

任何的选择，背后都有动力。

如果ta的创伤，让ta现在没有准备好做父母，强迫，只能延续创伤。

第二，不是谴责，而是补位。

当妈妈推开孩子的时候，不要强迫这个妈妈去抱住自己的孩子。

更不要说，"你是怎么当妈的"。

一个破碎的母亲，没能力承担起妈妈的责任，她自己是最沮丧的。

而这时，任何谴责，都是一种赤裸裸的攻击和恶意，对改进现实并无帮助。

相反，谴责进一步晃动了她本就支离破碎的自体。

然后走入“越谴责，越破碎，越难承担”的恶性循环。

更好的做法，是作为家庭的一员，跑上去补位。

第三，如果可以，在尊重的基础上，尝试去给对方支持。

这是全新的体验，会大有帮助。

当对方不想在这个阶段生孩子，谴责对方为什么 “不生孩子” 会陷入死循环。

不仅不会解决问题，甚至还会衍生出次级矛盾：你为什么不理解我？

正确的做法是，你尝试和对方站在一起，看一看，对方为什么不想生孩子。

这样，你们由 “势不两立” ，就转变为站在了同一战线，不仅不用成为 “阶级敌人” ，还能促进彼此成长，感情更深厚了。

写在最后

如果，你是那个自体破碎的人，你真的很不容易。

曾经那个小小的你，一定经历了无数次的被打扰、被打断、被打碎，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长路漫漫，当今天，我们再次尝试去做自我的整合，这个过程也不会容易，并且，会有反复。

我有几位高频咨询的长程来访，他们的议题就是破碎自体的整合。

在过去三年的时间里，他们发生了很多变化，但仍然，走在这条路上。

有的时候，他们会感觉到轻松和愉悦，甚至觉得自己脱胎换骨；

而有的时候，他们又会感到一切都没有意义，改变永不可及。

但是，他们早已不是三年前的那个自己了。

因为他们知道了：

不能勉强自己，一切只能慢慢来。

凝聚和整合，需要力量。

你一直走，不放弃，是最重要的。

作者：三木水心理咨询师，北京大学硕士，主攻精神分析、心理动力取向，带你从心理学看透世间万象。微信公众号：三木水心理工作室（hongcen2063）。

本文首发于【武志红】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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