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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报道
文 | 冰千里 编辑 | 五花鹿
前几天，有网友爆出一段父母暴打女孩的视频，长达3分钟，让人非常痛心。
妈妈打她，弟弟打她，爸爸打她……
让人痛心的是，小女孩被打后，几乎没有情绪变化。
好几次她都从地上默默地站了起来，坐回桌子边继续写作业。
甚至有一次头发被弄乱之后，她捡起了地上的橡皮筋，利落地扎了个马尾，又回到了座位。
我不忍心再看这个视频，即使合上手机，心情也无法平静下来。
我感到了巨大的愤怒：
是谁给了这对父母如此权利？
暴力在这个家庭中持续了多久？
这个女孩为什么没有一点反抗？
直到我继续看了后续的报道，才稍微平复了点。
这是最新报道的几个重点：
☞警方迅速介入调查；
☞女孩被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居委会和心理工作者已经进驻家庭陪伴孩子……
相信这些反馈会让人们有些许安慰，我也如此。
而接下来我更关心的是：
以后呢？这女孩何去何从？
我担心这则新闻是否会随着时间推移，淡出人们视线，渐渐被遗忘，就像曾经的很多类似的事件。
几个月前杀鱼弟自杀未遂，不也是如此吗？
这个男孩曾在几年前被爆出早早辍学，回家帮父母杀鱼，眼神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早熟和犀利，因此受到了关注。
当时在舆论的帮助下他回到了学校，但之后就被大家遗忘了。
在几年后，因为一个冲突，他喝下了早早买好的百草枯，被送到了急救室，才又回到大众的视线。
大家才知道，当年入学之后，他很快因为跟不上节奏，又被父亲叫回去杀鱼。教育的缺失和亲子沟通的缺位，让这个孩子走向叛逆和冲动。
想到这，我内心感到很悲哀。
对于这件事情的细节，例如女孩现在身处何处，情况怎么样，我尚未知道。
但作为一名一线临床的心理工作者，从专业的角度上，有些话我一定要说。
这件事情的后果，很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严重。
而且，这件事千万别被遗忘。
因为这对女孩来讲，被曝光后遗忘带来的伤害，肯定更大。
chapter 01
如果一直被打下去，女孩会怎么样？
她现在是『解离』的状态，以后可能会分裂。
所谓的解离，就是：
在那一刻，你忘记了自己是谁，你和自己分离了，像是某种“灵魂出窍”。
就像在视频中。
女孩被妈妈凶残掴掌、被拽着头发狠狠拖拽在地板上，女孩却依然乖乖回到饭桌旁，一次又一次。
仿佛巴掌不是掴在自己脸上，椅子砸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麻木了，她解离了，因为她没有办法了。
她无法反抗。
体力上的悬殊和地位上的差异，让这个8岁孩子无法保护自己。
她更无法理解。
作为一个孩子，她难以相信：最亲近的亲生父母，居然会带来如此巨大的伤痛。
最后，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只能用“解离”的方式，回避真实的感受。
她回避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疼痛，还有内心巨大的恐惧。她只有感觉暴力不是针对自己，是针对另一个人的，她才可以不带恐慌地活下去。
这种“解离”不是一开始形成的，是经过多次绝望之后才发展出来的。
故此，悲剧在这个家庭上演或许已有多年。
从画面上看得出来，妈妈的暴力相当娴熟，甚至那个小男孩打姐姐的姿势都很像妈妈，女孩一次次回到饭桌旁也已十分熟练，这种暴行，俨然成了习惯。
结合这些分析，我们需要意识到：若接下来没有合适干预，女孩的命运难以预测！
首先，当解离成为了一个人保护自己的主要方式，久而久之，这个人很可能会走向精神上的分裂。
其次，当暴力变成一种生活方式，被施虐的儿童往往在潜意识认同施暴者。
就像这个女孩，一方面通过解离保护自己，一方面会把错误归因为自己。
在女孩心中，父母是没有错的，是为了她好，拳脚相向也只是因为自己“错了”，而不会认为父母是人渣。
这种畸形的互动会深深压抑女孩各种情感。
最后，若这个女孩有幸长大，在这样长期的原生家庭影响下，她会习惯“施虐--受虐”的互动。
亲密与信任的关系很可能将与她无缘。
这种互动习惯，也让很多受虐儿童在长大后，变成更可怕的施暴者。
chapter 02
如果曝光后被遗忘，女孩会怎么样？
被遗忘的后果可能比没被曝光还要可怕。
目前警方已经开始调查此次事件，并暂时给大众一个合理的说法：
经询问，该女童父母对殴打女童事实供认不讳，初步调查情况与视频相符。经法医鉴定，女童体表未发现明显伤痕，目前警方正在依法调查处理。
而其中最关键的是：“未来将如何调查处理”？
我担心的是一些常规的操作：
叫上第三方（比如所在小区居委会等）对施暴的父母批评、教育、疏导、调解，然后写保证书，对外声称：“该父母表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类似情况”。
接下来的短期内，会有居委会大妈和社区心理辅导人员不定期家访，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淡出大众视线，一年之后好像没发生过。
倘若真是如此，我敢断言，接下来这个家庭会更可怕，女孩的命运会更悲惨。
试想下，这段时间以及之后的几个月，女孩的父母承受了多少压力？
被千千万万的人唾骂、被单位辞退、被警察处罚、被小区邻居鄙视、被亲戚朋友贬低。
没了经济收入，没了社会支持，没了精神力量，这对父母该怎么办？
乐观估计，他们也许会痛改前非，深刻意识到暴行给孩子带来的后果，继而痛定思痛，好好对待孩子，重新找份工作，好好生活，一点点走出压力与阴影。
而实际上我很难让自己相信上面的推测，反倒会更揪心！
很多反社会型人格都是被这样逼出来的，他们失去了所有支持，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只好铤而走险，对这个社会进行强烈的报复。
最起码，他们一定会把所有怨气发泄给身边的人。
对这个家庭而言，若没有彻底解决方案，父母在短暂忍耐后，很可能会更疯狂地“报复”这个女孩，认为这一切都是女孩导致的。
而接下来的报复行为会更加隐晦和严谨。
他们不会再让别人抓住什么把柄，更不会抛头露面，甚至不会像原来那样拳打脚踢，很可能举家搬迁，继而转变为一种“情感虐待”。
肉体的虐待是会留下证据的，而忽略、耻笑、讥讽、漠视、贬低是不会留下具体痕迹的，但这种“情感虐待”才是最致命的。
也许他们也会把这种攻击转向自己。认为自己是有罪的、可耻的，引发巨大的内疚和自责，从而开始压抑和回避，时间久了会自残、抑郁.......
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内心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自责、自我攻击、甚至出现更极端的行为。
此外，事件曝光的一系列社会效应，也会给女孩带来巨大的冲击。
8岁是一个开始提升自我认知的年龄，这段经历的曝光会改变她整个关系模式。
父母的表现、同学老师的眼光、邻居玩伴的态度，都会变化，还有居委会、警方、心理辅导老师的频繁出入。
这一切都会彻底改变她以往的认知，好像整个社会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个8岁的女孩，也许可以忍受家暴，但无法面对生活颠覆式的改变。
这很可能让这个女孩陷入更大的内心冲突。
若没切实可行的后续干预，没有彻底解决问题，在这波舆论热点像潮水般褪去之后，在遗忘的背后.........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担心：
在风暴之后，这个女孩是否可以活下去。
chapter 03
那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客观点讲，女孩目前最需要的是安全。
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个暴力家庭，去一个至少暂时安全环境中，比如一个善良好心的家庭，亲戚家、甚至儿童收留所。
这个过程需要由专业人士进行调解，三方仔细协商方案并制定计划。
对此，国外目前已经有一些法律可以参考。
在德国的反家暴法中设立了一个重要原则：谁施暴，谁离开。
证据确凿之后，实施家暴一方第一时间会被赶出家门，没收钥匙，并被禁止靠近和纠缠，不执行者立刻被警方拘留。
我们国家的法律也已经有了很大提高，比如联合干预，比如施暴者会被判刑等。
而实际执行的力度有多大，决定了这类恶性事件结果的走向。
作为心理学工作者，我想在此从专业角度提几点建议：
01
尽快隔离暴力或24小时监护，让女孩出于安全的人身环境中。
（需要专业人员和父母协商制定暂时隔离计划）
之后根据具体情况确定接下来的安排。
02
全方位降低舆论压力，别再给受害的女孩以及施暴的父母施加压力了，这很重要。
03
隐私保护，包括他们的小区、联系方式、女孩就读学校等等。
04
寻得专业心理人士帮助，而不是居委会大妈。
首先要解决的是本次事件的创伤，降低本事件对孩子的恐惧，缓解舆论对父母的焦虑。
之后在处理女孩在遭受家暴的创伤。
而这个过程需要持续，特别是现在，千万不能时断时续，而是每天的陪伴。
最后，要注意的是：不要只根据这个孩子的意见做决定。
在持续暴力下长大的孩子没办法做出和施暴父母分离的决定，相反，他们很可能不愿意离开父母。
因为习惯，就像心理关系学派说的：再糟糕的父母，好过没有父母。
chapter 05
不要等到更大的悲剧发生
最后因为类似的事件发生太多了。
所以我想再延伸一下。
这个虐童事件只是意外曝光，才会引发关注，还有多少孩子正在遭受不公正待遇，我们并不知道，甚至连孩子本人都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被侵犯。
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一个荒谬的现象：
陌生人的暴力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法律的严惩；但家庭中的暴力，却顶着各种爱的谎言、情感的操纵，让受害者无法识别、抗争、获得保护。
特别是儿童，他们会完全屈服在家长权威之下，失去了自己。
此时，家庭就是一个监狱，把公正的审判隔离在了外面，死死地困住了受害者。
而即使被社会知道，又有谁能保证受害者能不被遗忘，不会受到二次的伤害？
综其所上。
我非常强烈地希望这次的事情能有个新的转折。
这个女孩真的不能被遗忘，不然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我也希望借由这件事情，更多隐蔽的家庭暴力能被更公正地处理。
这需要整个法律制度的健全、社会集体意识提高。
也需要我们每个人不再只是袖手旁观，或在远处摇旗呐喊，而是真的留意弱者，敢于举报身边的施暴行为，而不是屈服于暴力。
别等到更大的悲剧发生。
作者 | 冰千里，客体关系取向心理咨询师，一个孤独又温暖的老男人，重点研究亲密关系、书写治疗。公众号：冰千里（bingqianli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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