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的身体逐渐枯萎,神情也日益呆板。他们有一共同点:灭掉了负面情绪。他们将这些情绪视为坏,不让自己做坏人。咨询中,最初很难袒露这些坏。但坏情绪和好情绪一样,来自于同一条活力之河。
研究生二年级开始,我陷入了严重的抑郁状态。
这一状态,持续了约两年时间。
抑郁的原因很老套,我失恋了。
抑郁的后果很严重,这两年期间,我的学业荒废了,到研三结束时,我才拿到了33个学分中的三分之一,而这也基本上是研一时的功劳。
因此,我申请了延期一年毕业,读了“研四”。
研三和研四期间的暑假,我逐渐走出了抑郁状态。
研四初,一种轻度兴奋状态替代了持续已久的抑郁状态,我变得话很多,而且很精彩,有朋友半开玩笑说,她已对北大失去了信心,因为她认识的北大学生一样很浮躁,失去了北大的传统,但她终于在我身上看到了北大传统的影子,也有朋友说,我应该把这些话写成书,一定能畅销。
现在,我已出了多本书,书中文字至少四分之一的功劳可直接归到这两年抑郁状态中的思考,而这两年的间接贡献,就更不该如何衡量了。
可以说,这两年,是我生命中收获最丰的两年。
然而,先抑郁,再兴奋,用心理病理学的术语讲,我这是躁狂抑郁症,这可是极其难治的一种心理疾病。
对躁狂抑郁症的治疗,尤其是对抑郁症的经典治疗方法,有着这样的一个逻辑:抑郁是不好的,必须减轻甚至消灭抑郁。
治疗抑郁症的经典药物“百忧解”的命名,便是这一逻辑的经典体现——你很难过是吧,我这个药可以让你快乐。
崔永元发明的词汇“微笑型抑郁”,也道出了对付抑郁症的通常办法:用快乐战胜悲伤。
这也是我们对待一切所谓的“负面情绪”的办法。
印度哲人克里希那穆提说,一切问题源自我们拒绝接受真相。为了拒绝接受真相,我们刻意朝相反的方向走,当我们这样做时,我们就会陷入“反相”的泥潭中。
譬如,你愤怒,但你觉得愤怒不好,于是你表现得更有善意,但愤怒积攒太多了,突然一天你爆发了……
譬如,你内向,但你觉得内向不好,于是你变成了一个朋友极多的人,但当别人问,谁是你的知己朋友时,你却发现,你心中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譬如,你焦虑,但你觉得焦虑不好,于是你表现得总是波澜不惊,但你得了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
……
我们常说虚妄,由“反相”组成的人生便是虚妄。
研究生期间的抑郁令我明白,抑郁不是我的敌人。相反,当我接纳它,理解它,它便会成为我心灵的养料,成为我不可思议的力量源泉。
这本书中,我的一篇文章的题目是《坏习惯不是你的敌人》,这个句式可以套用到很多地方:
自卑不是你的敌人;
愤怒不是你的敌人;
悲伤不是你的敌人;
焦虑不是你的敌人;
恐惧不是你的敌人;
……
它们其实都是你心灵成长的“兵器”,它们之所以会成为敌人,只是因为你把它们当成了敌人。
中世纪,一个学者研究数学,某一瞬间,突然有了一个重大突破。这时,天上响了一声暴雷。
他想,这是上帝对他发现可怕奥秘的警告,于是恐惧起来。
这种恐惧的另一面,显然是沾沾自喜。
我也一样,研四时,我总有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好像知道的人还很少。
也在研四,我偶然读起了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小说。他的小说中常写到,男主人公有时会潜入井底一段时间,而当他们从井底出来的时候,他们身上就多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能量。
对此,我很有共鸣,我想我那两年的抑郁,就是潜入潜意识的深井。
村上春树的小说并没有消除我的沾沾自喜,我只是觉得不那么孤独了,我心中的智者除了自己外,又多了一个旅伴。
但再以后,我才知道,西方有一个词汇“the dark night of the soul”,翻译过来即“灵魂的黑夜”。
西方许多哲人都说过,不必抵触“灵魂的黑夜”,相反当拥抱它,当你做到全然地拥抱“灵魂的黑夜”时,它便给你巨大的能量。
原来,我的经历,只是佐证了这一早已被许多人认可的哲理的小小的材料而已。
不过,相比这一提倡拥抱真相哲理,这个世界上更流行的,还是执著于“反相”的道理。
例如,多数人还是将抑郁症视为洪水猛兽,或起码视为心理健康的敌人。至于自卑、愤怒、焦虑和恐惧等负面情绪,一样是普遍被视为不好的东西。
如果你常被这些体验困扰。那么,我郑重建议你,我这本书值得买一本。顺便告诉你,你买我一本书,我就可以赚约两元钱。
以前,我会伪装得好像不在乎钱,觉得那样太俗了。
现在,我学会了接受自己这一点。
我也希望,我这本书,能帮你接受自己的“坏我”,能帮你从所谓的负面情绪中汲取力量。
本文摘自武志红《心灵的七种兵器》的序言。
PS:《心灵的七种兵器》一书的升级版是《感谢自己的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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